1948年中共中央发出召开新政治协商会议的五一口号，5月1日，毛泽东主席致电“民革”中央主席李济深和“民盟”中央常委沈钧儒，提出先行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希望“民革”“民盟”与中共共策此事，并表示将委托潘汉年“进谒二兄，二兄有所指示，请汉年转达”。5月5日李济深等在香港各民主党派与民主人士联名发表《响应中共“五一”号召致中共毛主席电》，认为五一口号“适合人民时势之要求，尤符同人等之本旨，曷胜钦企，除通电国内外各界暨海外同胞共同策进完成大业外，特此奉达，即希赐教。”此外民革单独发表声明，“号召本党同志，全国人民为新政协之实现，人民代表大会之召开，民主联合政府之成立而共同努力！”并号召一切国民党军政人员要认清形势，“站到民主革命阵营方面来！”从那时起，李济深已下定决心北上，用闭门谢客的形式来麻痹敌人，但国民党特务云集香港，港英当局戒备森严，极力阻挠民主人士北上，特别是一张小报透露了李济深即将北上的消息之后，形势陡然紧张。港英当局政治部负责人兼特务机构头目王翠微天天“拜访”李济深，进行贴近监视。9月19日，民革骨干杨杰将军被国民党特务暗杀后，李济深的寓所罗便臣道92号门外被加派了香港警察“保护”。无论英国唐宁街还是美国五角大楼的决策者，始终抱着“划江而治”的幻想，加上当时在南京当权的桂系集团也在徘徊不定，他们以为把李济深扣在香港，不失为一个重要的筹码。

　　共产党在香港的负责人潘汉年为李济深如何安全出走殚精竭虑。他在确定了最保险的方案之后，再确定陪李济深出门住旅馆、搬行李，乃至保卫、放风、随时报告消息的人选。1948年圣诞节后的第二天，12月26日午夜时分，李济深由中共人员陪同，沿着码头岸边的石级走下小汽船，朝着停泊在维多利亚港内的苏联货船“阿尔丹”号货船驶去，上船后马上躲进船长室。与他同批北上的有：民革中央常委朱蕴山、李民欣、邓初民，民革中央委员吴茂荪、梅龚彬；民建中央常务理事章乃器、施复亮、孙起孟；农工民主党中央监察委员会主席彭泽民，无党派民主人士茅盾等。中共华南分局、中共香港工委专门派李嘉仁、徐德明等人随船护送，龚饮冰、卢绪章随行。

　　“阿尔丹”号载着李济深一行二十余人缓缓驶离香港口岸后，在一家宾馆里等候消息潘汉年、夏衍等人接到暗语电话：“船已启航，货在船长房间，英小姐没来送别。”为了迷惑港英当局，李济深临走前特邀王翠微及妻子12月27日到其寓所吃饭。当晚由陪客叶少华、舒宗鎏在李的寓所负责招待王翠微夫妇，一干客人从傍晚五点多一直等到7点钟，就是不见主人李济深露面。叶少华、舒宗鎏一会声称李济深去看牙医了，一会又解释说李看病后可能还有别的事情做，最好还是先就餐吧。一小时后，王翠微满腹疑惑地离开了这场没有东道主出席的宴会。29日香港各报才登出了李济深北上的消息，王翠微也因此被撤职查办。几乎与此同时，手握重兵的白崇禧请黄绍竑带了大笔钱款和一封私人信件乘专机到香港联络李济深，想拉李参与国共和谈。但当黄飞抵时，李济深已经乘轮北上了。

　　在海上航行的10多天里，李济深与朱蕴山住船长房，其他人等住在船员室。12月31日晚，民主人士拿出各自的食品或罐头一道分享，并包饺子邀请全体船员聚餐，共迎1949年新年。次日，大家互相祝贺元旦，茅盾取出手册来请各人签名留念。李济深在手册上写道：“同舟共济，一心一意，为了一件大事，一件为着参与共同建立一个独立、民主、和平、统一、康乐的新中国的大事……前进前进，努力努力。”当天李济深在船上讲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

　　在此前后，民主人士轮流在船上讲述革命经历。1月2日由彭泽民讲，李济深在当天日记中写道，“彭泽民先生讲说兴中会、同盟会的成立与南洋吉隆坡革命党成立经过与发展，及辛亥后国民党之腐化，孙先生另组中华革命党情形，及后更组中国国民党；后蒋介石叛党，宁汉分裂，汪（精卫）动摇，后被开除党籍情形”，感慨万千。1月4日，朱蕴山讲述参加1907年徐锡麟刺杀恩铭的事情，并详细谈到故友邓演达和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农工党前身）组党的情况。李济深在当天日记中记载：“朱蕴山兄……后得孙夫人、邓泽生及陈友仁函（从欧洲来函）组中华革命党，后改行动委员会。泽生被捕后，（第）三党无人主持，因之停顿。伯钧后改为农工民主党，故未参加。本人一本国民党改组精神与共合作，始终如一”，流露出敬佩之情。

　　中共中央对这一批民主人士北上极为关心。周恩来电示十分具体周密，他指示轮船一定要在大连港靠岸、安排住大连最好的旅馆。北方天气寒冷，要为他们准备好皮大衣、皮帽子、皮靴；要举行欢迎宴会并做好接待工作等。“阿尔丹”号船前因进港时发生碰撞，虽经修理，但航速较慢，途经青岛海面时又遇逆风，坏了一个引擎。直到1月7日上午，“阿尔丹”号才缓缓驶进大连港，李济深等蜂拥到甲板上，贪婪地眺望这片神圣的自由的土地。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中央东北局常委兼组织部长张闻天与中共中央东北局副书记李富春代表中共中央、中共东北局由沈阳专程前往大连迎接。李济深一行下榻在大连最高级的大和饭店，张闻天、李富春到饭店各个房间看望，李富春还为民主人士们带来了皮衣、皮帽、靴子等冬装。当天中午还在关东酒楼举行了欢迎会。李济深等人深受感动，连声说：“恩来先生想得真周到，吃、穿、住、行都给我们安排好了，真太感谢了！”10日，李济深一行抵达沈阳，与先期到达沈钧儒、章伯钧、谭平山、马叙伦、郭沫若会合，被安排在东北解放区进行短期参观访问。1月下旬国民政府代“总统”李宗仁致电李济深等人，企图获得他们对桂系的支持，遭到失败。

　　2月25日，李济深、沈钧儒、马叙伦等35人乘火车到北平，叶剑英与平津前线司令部领导人等一起到车站欢迎。次日北平党政军机关在中南海怀仁堂盛大集会，欢迎民主人士。大会由叶剑英主持，彭真在讲话中说“我们全国人民，所有民主党派，必须紧密地团结……争取在全国其他地区争取实现北平式的和平”。李济深等14人在会上发了言。

　　6月中旬，新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第一次全体会议在中南海勤政殿开幕。李济深是新政协筹备会议常委会5个副主任之一，他在新政协筹备会上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发表讲话，表示拥护毛泽东的报告，认为这次会议“是建设一个符合人民愿望的新中国的开始，制定‘共同建国纲领’和建立中华人民民主和国政府的方案，是关系全国人民生活的国家大计”，提出要“为肃清一切反动派残余和建设新民主主义的中国而奋斗到底。”9月下旬，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在北京中南海怀仁堂胜利召开，民革主席李济深发言指出：“在今后的新中国建设的艰巨工作中，我们还要更加巩固四阶级联盟，在中国共产党及毛主席领导之下，按照本届会议制定的蓝图——共同纲领，不避艰辛，再接再厉，向前迈进！”10月1日，李济深以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的身份登上天安门城楼，出席开国大典，开启了在新中国的新征程。

　　（作者系上海中山学社理事，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历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市宗教学会副会长，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