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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廖仲恺与孙中山关系的两个问题
2016-6-22 17:10:17

  [摘要]孙中山、廖仲恺的关系并非一开始就很亲密,它经过不断接触和相互了解的累积,是在革命实践和大浪淘沙的历史背景下逐渐造就和形成。人品、才华与努力让廖仲恺脱颖而出,受到重用,而最终成为孙中山最得力的助手和最亲信之人还有他的认同、敬仰和坚定的忠诚。中国国民党复名后廖仲恺在党内地位明显提升,但孙中山真正大事相派,要职相委,深信不疑,引为自己,是在1923年廖仲恺被囚脱险后。

  [关键词]廖仲恺、孙中山、关系

  廖仲恺是近代民主革命家,中国国民党左派领袖,孙中山的亲密战友和得力助手,也是促成国民党联俄战略和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关键人物。关于廖仲恺与孙中山的关系,学术界已有不少研究,[1]本文拟就两个具体问题试作探讨,敬请专家批评指正。

  一、廖仲恺何时成为孙中山“最得力的助手”

  廖仲恺何时成为孙中山的亲密战友和得力助手,这个问题涉及到孙、廖二人关系变化以及对廖仲恺的评价。陈锡祺教授说,廖仲恺“追随孙中山革命二十二年,由一个同盟会的普通干部,成为孙中山晚年最得力的助手”。[2]日本学者山田辰雄教授认为,廖仲恺“并非一开始就是孙中山最亲信的人,直到他晚年进入中国国民党时代,他才成为孙中山不可或缺的战友。此事意味着革命家廖仲恺有了一段成长的过程”。[3]应该说陈锡祺教授、山田辰雄教授表述严谨,观点正确,他们都肯定廖仲恺与孙中山关系非同一般,但又都强调为种关系有一个发展过程,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而是到了“晚年”才形成。那么廖仲恺究竟何时成为孙中山“最得力的助手”,成为孙中山“最亲信的人”和“不可或缺的战友”,这个“晚年”是否可以具体认定年份。另外所谓“最得力”、“最亲信”和“不可或缺”的表现何在,又为什么能够形成以及如何形成这种非一般的关系。

  1903年廖仲恺于日本初次见到孙中山,[4]两年后由黎仲实、何香凝介绍加入了同盟会。[5]廖仲恺加入会时间虽不算晚,但不是初始会员。此后在会内担任过一些职务,大体属于中层干部。这段时期他一边留学,一边从事革命活动,同时也忙于发表译文,回国参加科举考试以及参与幕府工作,同孙中山本人以及同盟会几次重大行动没有太多交集,相反直到武昌起义爆发后才离开吉林巡抚陈昭常幕府,粤省光复后返回了广州。有人说这段时期廖仲恺“游离于革命与改良之间”,[6]也有人认为这种说法并不确切。[7]应该说“游离”有点放大,但表现不那么积极突出也是事实,有时会为个人考虑,这多少分散了一些精力。显然,辛亥革命前孙廖二人关系一般,虽为同志和战友,还算不上是身边人。

  回到广州以后,廖仲恺成了当地政坛比较耀眼的人物。期间几番佐政,竭力维持粤省财政,另外还数度北上南下,参与邀请和迎接孙中山,[8]与中央磋商税收划分问题,亲眼所见宋教仁被刺。[9]虽然任职几多变化,但他十分尽力,广东军政府“所有要政,多得廖君襄办”,[10]直到1913年8月广东讨袁失败后离开广州才告一个段落。可是尽管表现比较突出,贡献也不小,尤其维持广东财政,稳定金融市场,可谓殚精竭虑,效果可嘉,[11]但毕竟与主要活动在省外的孙中山接触不多,所以二人关系仍然没有多大进展。

  二人较为频繁接触始于流亡日本起。1914年5月廖仲恺加入中华革命党,7月中华革命党在东京正式成立,9月至12月孙中山主持召开了17次革命方略讨论会,廖仲恺出席了13次。[12]讨论会人数不多,大多为党的骨干,廖仲恺不仅出席较多,而且还被孙中山指定为审查有关条文、负责一些报告和起草海外委任章程的人选。[13]次年2月又被委任为中华革命党本部财政部副部长,实际负责党内财政事务。[14]袁世凯死后奉命回国内担任斡旋,有时直接代表孙中山,[15]不久被任命为“财务主任”。[16]1917年7月孙中山开展护法运动,接着召集国会非常会议于广州,并成立中华民国军政府。此间廖仲恺先是在沪积极筹款,以保证海军和国会议员南下费用,[17]随后应孙中山电召回粤,出任中华民国军政府财政部次长又代理总长,担负起筹措经费以支持孙中山进行护法斗争的重任。次年孙中山因七总栽制愤而离粤,廖仲恺为了协助解决援闽粤军经费,仍然留在广东,大约到了1919年才又返回上海,团聚在孙中山身边。

  如上所述孙、廖关系有一个过程,成为孙中山“最亲信的人”、“最得力的助手”是逐渐形成的。这一过程从二人相见开始,可以分成中华革命党成立前,中华革命党成立后,中国国民党复名,及1922年以后四个阶段,这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标志节点,而每个阶段又都是前后相承,层层加深的。

  廖仲恺何时真正受到重视,在党内地位明显上升,应该是从1919年正式恢复中国国民党名称开始,标志就是1919年月被孙中山任命为中国国民党财政主任,成为国民党本部三主任之一。[18]为什么这个时候开始受到重视,因为这个时候孙中山的身边的亲信和骨干已不复当年,有人长滞上海、北京,如蔡元培、于右任、吴稚晖,有人因中华革命党而产生意见,如黄兴、谭人凤、张继、熊克武等,有人被刺身亡,如宋教仁、陈其美,有人出国甚至不革命了,如汪精卫出国几年才回国,这时同孙中山比较贴心的还是他的同乡战友,如胡汉民、朱执信、陈炯明、廖仲恺等。另外此前,特别是1917年孙中山南下建立大元帅府,廖仲恺为党、府财政艰难度日,辛劳不已,为开创革命根据地作出了贡献,表现出不凡的才能,所以孙中山开始很信任他,财政方面的事大多都交给他去处理。再者,这时廖仲恺与胡汉民在上海创办《建设》杂志等,与孙中山接触变得频繁,登载孙中山《实业计划》,翻译《全民政治论》,并发表了一系列理论文章,出色宣传了三民主义,这也表现了他的才华。

  然而真正成为“最亲信的人”,“最得力的助手,是从1922年陈炯明叛乱其被囚开始,标志是1923年受孙中山派遣赴日本同越飞会谈。此前孙中山已经将许多财政、交涉、动员等事交付予他,表现出极大的信任,而此时朱执信已被刺身亡,陈炯明也叛乱了,尤其被囚中和脱险后的廖仲恺表现得很坚决,这有很大关系,所以才有广东省长的任命,[19]所以会经常代表孙中山出席会议并讲话,所以被委任为国民党改组委员,所以成为国民党临时中央执行委员等等。在这期间他坚决拥护国民党改组,与孙中山、胡汉民、汪精卫等一起最后酌定国民党一大的一些重大文件,先后担任大本营秘书长、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常务委员、工人部长、农民部长、黄埔军校筹委会代理委员长、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委员和黄埔军校党代表等,最终成为了孙中山的“最亲信的人”和“最得力的助手”。

  那么成为孙中山的“最亲信的人”和“最得力的助手”,廖仲恺凭借什么,有哪些特长与优点。应该说汪精卫说的不错,一是勤劳,“平日工作,至少十二三小时,至多十六七小时”,二是廉洁,管财政有操守,三是对孙中山和党的事业非常忠诚,既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能一旦形成决定,忠实服从与履行,所以“廖先生在中国国民党改组期间,担负责任最多”,[20]值得信任。当时有人就称赞他“平和而富于同情的性格,勤慎而忠于职务的节操”。[21]其实除了勤勉与忠诚,专业懂行有理论,也是廖仲恺特出的长处和难得的优点。另外就是客观与主观造成的人事变化,使得廖仲恺能够有机会脱颖而出。再者,同乡关系也是不可忽视的一种因素。

  其实根据现存孙中山与廖仲恺往返函电来统计,也能大概看出彼此关系发展的这般轨迹,可从一个侧面支撑上述观点。《孙中山全集》中孙中山给廖仲恺的函电主要晚年居多,[22]《廖仲恺集》中也是如此,也是这样地呈现。[23]另外桑兵主编的《各方致孙中山函电汇编》同样呈现廖仲恺致孙中山的函电主要集中在廖仲恺生命的最后五年。[24]

  二、廖仲恺心目中的孙中山

  与上一个问题相联系,廖仲恺心目中的孙中山是怎样的,有什么变化过程。

  1903年廖仲恺初次与孙中山见面即表现赞成革命,后来加入同盟会,担任一些职务,参加一些活动,均说明他的表示是可信的。但根据广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编的《廖仲恺集》,他对孙中山的个人态度直到很晚才有呈现。1912年《在广东省议会讨论地税换契案时所作的说明》一文,表明他赞成和拥护孙中山平均地权的主张,认为“土地国有”是正确。[25]1919年《三大民权》一文,表明他在紧跟孙中山,反映了他对孙中山三民主义中民权主义的学习和理解。文中虽未提到孙中山,实际上是在宣传孙中山思想,普及和推动民权主义的学习。[26]同年《革命继续的工夫》一文,借武昌起义周年纪念,重提革命初衷,重新回顾同盟会纲领,阐发孙中山三民主义思想,强调继续革命精神。[27]1920年7月20日《致孙中山函》,他将自己所知所思无保留地报告给孙中山,表示“子荫见段,不妨切直言之也”,可见对孙中山已深信不疑,敬佩由衷。[28]1922年9月14日致蒋介石函说:“兄固当留此精神为中国、为先生、为吾党出力,不可消耗于不必消耗之事,以伤身体。”[29]足见在廖仲恺心目中,孙中山是必须跟随其奋斗的领袖,是与国家、政党同样重要的力量源泉和努力方向。

  1923年以后,廖仲恺对孙中山的敬仰诚服达到了巅峰。他认为孙中山“在粤各方规划,辛苦勤劳”,胜过他自己十倍。[30]在他的心目中,孙中山是一个极具恒心和坚韧精神的伟人,他说孙中山“很少闲谈,且很不轻易下一断语。但是谈到国家社会的事情,虽连续谈数日久都无怠容。而他的断语,通常看透十年以后所需要做的事情”。[31]1924年底至逝世前,他再度对孙中山三民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进行诠释,先后写下了《孙中山平均地权论释》和《各派社会主义与中国序――试从孙文主义出发的一种新研究》。他1925年3月下旬《对黄埔军校第三期入伍生训话》中集中表达了对孙中山逝世的哀痛及高度评价。他说:“总理四十年来奋斗的精神如一日,是为民众利益而奋斗,是为民族解放而奋斗。总理的奋斗精神,一年更增一年,就是青年,也远不如总理。在这革命四十年中间,落伍者不知凡几,淘汰者盈亏千累万,惟总理站在民众先头,大喊冲锋”。“总理是国民革命的首领,生了很多麻烦,以他所得的经验,所受的困苦,真是一言难尽。总理对于某事判断,其精确非吾辈所能及,所以他要怎样行,我们就怎样行,没有一点儿怀疑念头。这种信仰,是很要紧的。”我们党内的信仰,就是总理的命令,“现在总理逝世了”,但他的三民主义是我们革命“唯一指南”,就是我们的力量,我们永远要继承。[32]

  三、简单结语

  廖仲恺能够成为孙中山“最亲信的人”和“最得力的助手”,凭借了他的信仰和忠诚,凭借了他的才能和勤奋,但同时也是革命过程大浪淘沙的结果。孙中山所以将廖仲恺引为自己,大事相派,出席相代,要职相委,同样也基于此。廖仲恺已经将对革命事业与对孙中山的忠诚与信仰合而为一,由此也证明了孙中山强大的人格魅力和精神感召力。

  廖仲恺并非一开始就是孙中山“最亲信的人”和“最得力的助手”,这并不贬低他伟大的历史形象。历史更注重过程和结果,更赞誉那些认定目标而坚持到底的人。敌人为什么要谋害廖仲恺,就是因为他对孙中山主义、思想和事业的真拥护和真坚持,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死是哀痛的,同时也是光荣的。历史不会忘记廖仲恺,因为他是个真君子,一旦目标认定,便万难难阻,百折不回。

  [1]主要有朱星鹤《党军师褓――廖仲恺传》,(台北)近代中国杂志社1983年版;姜义华《国民党左派的旗帜―廖仲恺》,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陈福霖《孙中山廖仲恺与中国革命》,中山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张磊等编《廖仲恺研究》(廖仲恺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广东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陈福霖、余炎光《廖仲恺年谱》,湖南出版社1991年版;林玲玲《廖仲恺与广东革命政府(1911―1925)》,(台北)近代中国出版社1995年版;罗川山主编《廖仲恺研究》(惠州文化建设丛书第一辑之二),广东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吴少忠、周兴�主编《新论廖仲恺》(惠州文化建设丛书第二辑之一),广东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2]陈锡祺:《〈廖仲恺年谱〉序》,陈福霖、余炎光:《廖仲恺年谱》,湖南出版社1991年版,第1-2页。

  [3](日)山田辰雄:《〈廖仲恺年谱〉序》,《廖仲恺年谱》第13页。

  [4]《建国方略》(1917-1919年),中山大学历史系孙中山研究室等编《孙中山全集》第6卷,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236页。

  [5]何香凝:《回忆孙中山与廖仲恺》,中国青年出版社1957年版,第6页。

  [6]陈福霖:《孙中山廖仲恺与中国革命》,中山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238-239页。

  [7]周兴�:《廖仲恺和何香凝》,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43页。

  [8]《胡汉民自传》,《革命文献》第3辑,(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58年版,第425-427页。

  [9]《可骇之暗杀案》,《民立报》1913年3月21日。

  [10]《新司长之履历》,广州《民生日报》1912年5月24日。

  [11]周兴�:《廖仲恺对中国民主革命运动的贡献》,《贵州社会科学》1994年第1期。

  [12]陈福霖、余炎光:《廖仲恺年谱》,第95页。

  [13]《中华革命党史料》,黄季陆主编《革命文献》第45辑,(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史料编纂委员会1969年版,第1-15页。

  [14]部长张静江身体不佳。

  [15]《复郭标函》(1916年9月2日)、《复黎元洪函》(1916年9月上旬),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等编《孙中山全集》第3卷,第357页、第360页。

  [16]《批居正函》(1916年10月13日),《孙中山全集》第3卷,第379页。

  [17]尚明轩等编《双清文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82页、第121页。

  [18]见陈福霖、余炎光《廖仲恺年谱》,第133页。另两位是总务主任居正、党务主任谢持。

  [19]《任命廖仲恺职务令》(1923年5月7日),中山大学历史系孙中山研究室等编《孙中山全集》第7卷,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432页。

  [20]《汪精卫先生哀辞》,《廖仲恺全集》,三民图书公司1929年版,第2-4页。

  [21]黄昌谷:《哀悼廖仲恺先生》,《廖仲恺全集》,三民图书公司1929年版,第24页。

  [22]参见《孙中山全集》,中华书局版。

  [23]参见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编《廖仲恺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

  [24]参见桑兵主编《各方致孙中山函电汇编》,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

  [25]《廖仲恺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页。

  [26]《廖仲恺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0-12页。

  [27]《廖仲恺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61-63页。

  [28]《廖仲恺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02-103页。

  [29]《廖仲恺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12页。

  [30]《廖仲恺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42页。

  [31]《廖仲恺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75页。

  [32]《廖仲恺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43-244页。

作者:廖大伟